鱼生疯狂
如果我是一条鱼,我愿不知鱼缸限界,只图享受水中的自在~
如果我是一条鱼,我愿一世只为吃喝,无需为生命而徒劳奔波~
如果我是一条鱼,我愿生来记忆短暂,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和羁绊~
李四喜家里最近多了一个鱼缸。
这个鱼缸就是最最普通的那种玻璃制品,个头不高不低,容量不大不小,能放十五到二十升水,为了避免鱼缸孤零零摆在家里的尴尬,李四喜决定开始一项新的事业~养鱼。
当然我们不必对李四喜这种突如其来的爱好有什么期待,这只不过是他无数“兴趣爱好”中最平凡无奇的一种,就像突如其来的爱情,可能像大海一样恒久,也可能像流星一样短暂。
为了这只鱼缸,李四喜买了水草,滤水器,抽水管等一大堆器材。当然,最重要的是买鱼。
基于李四喜一贯怕麻烦的风格,他选择了最好养的红绿灯鱼,这种鱼的特点是身体小,吃得少,不用喂,死不了。即使这样,李四喜还是在网上认真学习了各种基本操作后,就一股脑把鱼全部倒入鱼缸。
他一共买了二十条鱼,本来和老板说每种颜色几条,最后发现红,绿,橘色的鱼各有几条,只有一条黄色的鱼。老板说,这种黄鱼太贼了,不费些力气根本捞不出来。李四喜便给这条唯一具有辨识度的鱼起了个名字,叫作“小黄”。
头几天,李四喜没事儿就把眼睛瞪在鱼缸前,好奇宝宝似的观察鱼的行动。很快,他发现了一些规律,比如一旦有喂食的动作,鱼群就会激动起来,加速游在缸边反复穿行,迫不及待的等待食物。当光线昏暗,鱼群准备入睡的时候,即使投喂饵料,这些鱼也得半天才能缓过神来。红鱼在水面抢食,蓝色在中间,橘色的在水底。唯独小黄与众不同。它的身材修长,动作灵活,肌肉紧致,满满胶原蛋白,战斗力十足。
每次开始投喂的时候,鱼饵漂在水面,它就同红鱼一起抢食,随着鱼饵不断下沉,它又开始同蓝鱼和橘色的鱼抢。据说如果一直喂食,鱼会一直吃到撑死,可小黄每次把肚子吃鼓就到边上遛弯去了,不像其它的鱼还在傻傻吃个不停。
鱼生据说是吃的一生。李四喜有时很羡慕这些傻鱼,无家无娃,无牵无挂。可是当吃饭也成为一种例行的安排,就同味同嚼蜡的鱼生距离不远了。
小黄看起来并不想过这样的鱼生。别的鱼在嬉戏打闹的时候,它总是像艺术家一样进行哲学思考。它对食物也并没那么大兴趣,要不是别的鱼拼命内卷争食,不留一点余地,它也不必非在这竞食大赛中脱颖而出。李四喜曾见到它沿着滤水器一点点嗅着,或者在水草丛中小心翼翼的穿行,似乎在研究什么。有一次,李四喜看到它隔着鱼缸玻璃静静的看欧洲杯。李四喜学尤克的时候,它就贴到鱼缸边倾听。晚上十点以后如果还不关灯,它就自己躲到水草丛中的阴影里睡觉。
李四喜觉得,这么聪明的鱼,即使大海里的水都干掉,它也一定是能活到最后的那一条。直到有一天,李四喜给鱼缸补水后不久,居然发现小黄不知何时跳出鱼缸,在地上一喘一喘拱着身体。李四喜赶紧把它捡起来扔进鱼缸,小黄飞快在水中转了两圈,吐了几个气泡,终于缓了过来,然后就默默躲到水草中,一动不动了。
自从经历那次叛逃,李四喜再也不敢把鱼缸水弄的太满。但他没有想明白,小黄为什么要从鱼缸里跳出来。张慢慢和李四喜说,这条鱼一定厌烦了鱼缸里枯燥的生活。
可是有吃有喝,有娱有乐,还不够么。如果不够,那它还想要什么呢?张慢慢说:为了自由。
李四喜最近有点忙,工作之外,家中也有种种牵绊,他想要面面俱到,却也不得不屈从于照顾不周的现实,喂鱼当然就更是常常忘在脑后,张慢慢不得不偶尔替他张罗起这份差事。有时张慢慢早晨刚喂完,李四喜晚上又扔了一把饵料,其它鱼疯抢的时候,只有小黄不屑一顾的在一边闲逛,甚至轻轻撞着鱼缸,提醒李四喜别这么马虎。
那一天,李四喜打开电视正播出奥运会,他看了几分钟就早早关了电视。这时,他突然发现小黄不满的撞击着玻璃,似乎还想继续看球。李四喜想,当年我也是个兢兢业业的体育迷,别说欧洲杯、奥运会,就连中超和国足都场场不落。如今一想到工作,就轻松的浇灭了这个念头。他不屑的看看小黄,你每天又不上班,当然能熬的住啦。
后来李四喜发现,黄鱼对食物也不那么感兴趣了,每次都是不慌不忙的挑几颗大小适中的鱼饵,慢慢吞掉后就跑到水草里躲着去了。李四喜不得不打开电视,或者拿起搁置已久的尤克里里,才能把它引到外边。但是他看到小黄欢快的盯自己笨拙的样子,李四喜就气不打一处来,仿佛自己成了它的宠物。
面对骄傲的黄鱼,有点生气的李四喜开始了报复,有一次,他特意把鱼饿了三天才喂食,于是所有鱼跟疯了一样抢夺着食物,小黄终于也不例外。只不过它一边吃着食物,一边恨恨的盯着李四喜,继续表达着不满。李四喜嘲笑道,即便你再清高,还不是需要我给你喂食。李四喜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和一条鱼过不去,也许只是为了那暂时的权力欲和变态的不平衡感,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成了一个可怜的暴君,居然只能去怼一条鱼。
而黄鱼又能如何,生而为鱼,就不得不接受鱼生的法则。而江湖险恶,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公平正义。就像每次李四喜和张慢慢一起爬山,下山后吃一顿火锅,晚上上秤一称,李四喜瘦了一斤,张慢慢胖了一斤,这能找谁说理。
最近暴雨、疫情频繁,李四喜特意看着小黄说,“你还是应该庆幸,能待在这不愁吃喝的鱼缸里”。李四喜释然的很快,而小黄却始终不理不睬,表现出一种“你没有经历我的苦,就别劝我大度”的姿态。李四喜不明白,你就是一条平平凡凡的鱼,为何不能过好普普通通的鱼生,非要搞出点什么幺蛾子不可。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,即使努力了又有什么意义。
终于有一天,小黄鱼失踪了。
李四喜既着急,却又真的害怕看到一条鱼干。他翻遍了鱼缸周围,沙发下面,冰箱角落,却并没有找到预料中的鱼干。难道小黄像尼莫一样,早已策划了一条逃跑路线,或者它宁愿豁出性命去拼出一个幸运的机会。
也许它真的去寻找自由,也许为了诗和远方,也许只不过是一时心里不爽,可是它付出一切,也不知能否得到世俗眼中的回报。
无论怎样,李四喜再也见不到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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