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鹤高作品连载丨长篇电视连续剧南京下放
第二十集省城相会
1南京江苏饭店内日
深秋。
蓝天白云，徐徐的东北风，清爽，无冷意。
南京。
江苏饭店，全省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文艺会演的演员们聚集在这里。男男女女忙碌着寻找自己的房间，一个个喜气盈盈，打着招呼，有的哼着歌曲，整个江苏饭店洋溢着欢乐的气氛，更增添了青春的活力。
欧阳雅丽提着包，往二楼的房间走去，一位队员好奇地说：“呀，这楼梯和栏杆都是木头做的，又结实又光滑，简直能滑倒苍蝇呢。”
雅丽解释说：“听讲这座楼是国民党主席李宗仁住的，阔气吧？”
说着走着，雅丽抬头一望，三楼下来一个男青年，头戴草绿色军帽，上身穿褪了色的蓝布夹克，下穿黄色裤子，黄力士鞋的鞋帮上还沾了泥土。二人先是一愣，随即相互叫起来。
“肖长华？”
“欧阳雅丽？”
“你怎么来了？
“你怎么也来啦？”
哈哈哈哈，二人一阵爽朗大笑。
肖长华说：“现在我们要整理东西，晚上休息时我们再聊吧。
“好的，我也要到房间去呢。”雅丽说着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。
2南京太平南路外傍晚
晚饭后，各代表队安排所有的队员休息，肖长华约欧阳雅丽说：“我们到夫子庙去逛逛吧，顺便叙叙多年来的情况。”
雅丽说：“好的。”
从江苏饭店出来向南走去，穿过白下路，人行道上的行人稀少，欧阳雅丽问：“肖长华，你什么时候下农村的？”
“我们欢送你们全家人走后，我也下去了，提起这件事，还要慢慢对你讲。”肖长华边走边向欧阳雅丽讲述他下乡的经过。
肖长华的爸爸肖毅是南京晨光机械厂的政工科长，妈妈田玉碧是建康路小学教师。从广播里听到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最新指示，心情无比激动。这天晚上，夫妻俩反复学习了毛主席的最新指示，准备将儿子肖长华也送到农村去插队落户。
肖长华自那天欢送欧阳雅丽全家下农村以后和其他同学一样，感到无所事事，整天无聊。一天晚上，他听到爸爸妈妈在争执，便悄悄地听着。
妈妈说：“我们就长华一个孩子，从小在身边长大，送到农村去我心里舍不得。”
爸爸说：“玉碧，你有这种活思想不对头，干革命不能有私心。现在我们共同来学习最高指示，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：‘革命的或不革命的或反革命的知识分子的最后分界，看其是否愿意并且实行和工人农民众相结合。’像你这种活思想与毛主席的教导相违背，所以必须要在灵魂深处闹革命，斗倒私心杂念，让孩子到艰苦地方去锻炼成长。”
“唉，长华才是个初中生，一个人下去生活不容易呀。”田玉碧心疼地说。
肖毅立刻开导说：“咱们家长华老呆在家里，不去经历阶级斗争的大风大雨，见见阶级斗争的大世面，这样下去可要变修的，温室里能长出好花吗？让孩子到农村去锻炼改造，这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争夺下一代的大问题，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。”
经过学习和帮助，毛泽东思想终于照亮了田玉碧的心，并表示说：“也是的，我不能用私字捆绑孩子，让他到农村去锻炼吧。”
肖长华听到这里，就到爸爸妈妈面前说：“爸爸，下农村了，以后就没有机会读书了。”
肖毅听了这话，觉得孩子头脑里还有活思想，于是和肖长华一同学习毛主席的最新指示，一起斗私批修，并批判刘少奇的“读书做官论”。肖长华当着父母的面表示：
“爸，妈，我坚决奔向农村生产第一线，到农村去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。人家欧阳雅丽全家都下放到农村去了，我也要向他们学习，到阶级斗争的大风大浪中去锻炼自己，保证红心向着共产党，紧跟毛主席干革命。”
肖毅听到儿子的豪言壮语，心里感到儿子似乎长大了，笑呵呵地拍拍儿子的肩头，夸道：“好样的，像肖家的接班人，下去好好闯。”
时隔不久，肖家又发生了新的矛盾，究竟让肖长华到哪里农村？田玉碧说：“肖毅呀，你的老家在句容县的农村，我看跟领导谈谈，就让孩子到那儿去插队吧，不管怎么讲，江南是鱼米之乡，条件相对要好些，再说，到老家去还有亲人照顾，也不至于让孩子受罪。”
肖毅听田玉碧这么一说，心想她又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了，培养革命后代，不能在温室里培养，艰苦炼红心，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。肖毅左思右想，江南江北，只有一字之差，内中却是两条路线斗争在她头脑里的反映。为了彻底解决田玉碧思想深处的问题，肖毅决定让爱人做一顿忆苦饭吃，一家三口边吃边议论，并讲家史，忆苦思甜，使田玉碧彻底斗掉“私”字，当着丈夫和孩子的面表示说：
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，是为了干革命，干革命就要艰苦奋斗，现在我认识到这个革命道理，我同意让长华到苏北穷困的农村去安家落户。”
肖长华也当场表示说：“爸，妈，你们放心吧，我坚决听毛主席的话，到最艰苦的农村去安家落户，一辈子扎根农村，一辈子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，全心全意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！”
“好，好！”肖毅和田玉碧笑着齐声赞道。
经过申请和要求，肖长华被分配在苏北黄海边的黄海农场，一大批南京、上海和苏州等地的知识青年聚集在这里。
肖长华对欧阳雅丽说：“我临行前的那天晚上，我们全家人在毛主席像前开了一个欢送会，爸爸将红布包好的《毛泽东选集》四本书和一本《毛主席语录》交给我，妈妈还亲手将一枚毛主席像章掛在我的胸前，他们再三叮咛，希望我在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的革命征途上阔步前进，永远走与工农相结合的康庄大道。”
欧阳雅丽感动地说：“没想到你也到苏北农村来了，失掉多年的线索今天终于联系上了。”
到了建康路的红绿灯下，肖长华说：“欧阳雅丽，我想到家里去一下，呶，我家就在东边不远处，你陪我去吧，等一会我和你到夫子庙去玩。”
“哎哟，我去你家适合吗？”欧阳雅丽为难地说。
“哎哟，怕什么事的噢，我妈也不是不知道你的，你是我们的班长，又是学校的校花，我妈早就听说你的名字，跟我一起走吧，你也可以向他们介绍介绍到农村的收获体会呢。”肖长华鼓励说。
“好，那就走吧。”雅丽跟肖长华向建康路的东侧走去。
3肖长华家内晚
肖长华的家是在二楼，大约九十平方米左右，室内布置并不华丽，但很淸雅。特别那几个并排的木制书橱，给人感觉这是教师之家或做学问的人或是搞科研的人家。
肖长华向爸爸妈妈介绍了欧阳雅丽，相互间彼此热情招呼，肖长华妈妈立刻泡了茶给雅丽，他的爸爸还端来一个小小糖果盒，将所剩无几的水果糖抓两块给雅丽，雅丽不好意思吃，便推辞。肖长华伸手拿起一块剥去糖纸塞进自己的嘴里，又立即剥一块递给雅丽，说道：“老同学，难得见面，还客气什么？”
雅丽轻轻地嚼着小糖，望着墙上的照片，那张是肖长华幼时的生活照，手里拿着小花鼓，显得天真活泼。还有全家合影，还有红卫兵大串连时的照片。肖长华见欧阳雅丽观看照片，便说：
“光阴过得真快呀，学校生活一去不复返了，再也没有机会像过去那样无忧无虑地玩了。”
雅丽端详肖长华那一张张成长历程的照片，回忆着学校的书生模样，再看看眼前的肖长华，个子长得很壮实，模样变得虎气，有大男子汉的气质，只是脸被风吹日晒而变黑了，更显得健康。那一对诱人的浓眉大眼炯炯有神，实在令人心动。
肖长华滔滔不绝地向父亲诉说在农场的生活、劳动、吃饭和排演节目宣传、甚至还讲到相互吵架和打斗等情况。雅丽听了觉得新鲜，毕竟农场与农村的生产队不一样，农场有点军事化的生活。肖长华在父母亲面前时有撒娇的口气，雅丽见他这样，心内也有甜蜜之感。
“雅丽，你的全家下放在什么地方？”田玉碧轻言慢语地向雅丽问情况。
雅丽介绍说：“我们全家下放到苏北沭阳县红革公社米梁大队，靠近山东省，那里有蔷薇河，树木野花非常多。”
“噢，这个地方我们没听说过，也找不到。”田玉碧继而又问：
“你们的全家人都好吗？听长华说，你的奶奶哮喘病很厉害，她老人家现在身体怎样？”
“奶奶，去世了。”雅丽轻轻地说着，眼窝里渗出了泪水。
肖家父母叹了口气。
田玉碧关切地问：“你爸你妈都好吗？”
雅丽低着头，没有作声。
“劳动累不累？”
雅丽未语，轻轻地摇摇头。
“队里的干部对你们下放户关心吗？”
雅丽两眼噙着泪珠，没有说一句话，只是默默地望着墙上的毛度席那彩色照片。
“妈，不谈这些了，等会我们还要和雅丽同学去夫子庙逛逛夜市呢。”肖长华打断沉寂的气氛，又对欧阳雅丽说：
“你喝点茶，等会我们就走。来，看看我的房间吧，四五年没回来家住，都要认不得了。”
4肖长华卧室内晚
雅丽端着茶杯，随肖长华走进他的房间，只见床头柜上还放着肖长华小时候的照片，神气的样子讨人喜欢。小书橱里整齐地摆着课本，也有其他的书籍。雅丽看着，觉得肖长华在南京的这个家庭很温馨，想想自己在南京的那个家已经没有了，心中格外羡慕肖长华的家。
“长华，你带点钱，到夫子庙去买点小吃尝尝。”田玉碧递过钞票。
肖长华猛地接过她手中的钱，学着《红灯灯》戏里李玉和的口气，调皮地说：“谢谢妈，再见。”说着，对欧阳雅丽说，“出发。”
肖长华的父母望着两个孩子犹如燕子飞走一般，二人相视一笑。
5南京夫子庙外夜
夜晚上的夫子庙，人来人往；彩灯霓虹，闪烁耀眼。
肖长华和欧阳雅丽慢步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，在一个个小摊前，看到五彩缤纷的雨花石，看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，又勾起儿时父母带着自己来逛夫子庙的情景。当二人走到秦淮剧场门前，观众们已纷纷入场，肖长华指着大海报说：
“哎，这里放的是电影《海霞》，我们看看吧？”
“时间宝贵，我们随便逛逛，不看了吧。”雅丽说着望一眼肖长华。肖长华表示同意，急忙跑到小摊点上买了两支雪糕，二人边吃边聊。肖长华告诉欧阳雅丽说：
“那天我们同学到码头上送你的时候，我们那些男同学见你登上轮船时，大家哭得一蹋糊涂，你却没有朝我们望一眼，真好狠心呀。”
欧阳雅丽说：“当时我只顾与亲戚打招呼，没有注意到你们，实在对不起。”
肖长华一手拿着雪糕在嘴里咂着，另一只手靠靠雅丽胳膊，问道：“哎，你到农村这些年找没找个对象？”
“哎哟，我是下农村去锻炼的，而不是去找对象的。”
“好，你的想法和我一样。”肖长华兴致勃勃地介绍说：
“我们的农场里有成千知识青年，每天忙碌着种地，还到海边去割芦柴，一天到晚累得腰酸腿痛，晚上倒下头就呼呼大睡了，哪还有心思去谈情说爱？”
欧阳雅丽咯咯地笑着。
肖长华铙有兴趣地说：“我们农场里来的知青一个个无限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，有一个苏州知青把毛主席像章别在胸前的肌肉上，以此表示对毛主席的忠心。”
“哎哟，别在肉上疼死了。”雅丽咬着牙说。
“后来，像章下面的肉上化脓了。”
“唉，太残忍了，怎么能这样呢？”
“对对对，我向毛主席请罪吧。不该这样说话。”
二人谈笑风生，谈得很投机，谈得很甜蜜。到了秦淮河边的小吃部，肖长华买了两碗粉丝，二人边吃边谈，肖长华说：“我送你一件礼品你能接收吗？”
“什么宝贝？拿来给我看看。”雅丽面带羞涩地问。
肖长华掏出一枚金光闪耀的毛主席像章，递给欧阳雅丽。雅丽娇甜地说：
“太珍贵了，我要永远保存。”
“欧阳雅丽，你如果能调到我们农场就好了。”肖长华说。
“等这次会演以后，我们共同努力好吗？”雅丽说着，向肖长华嫣然一笑。随后，二人又将各自的通讯地址写给对方。肖长华轻轻地抓住雅丽的手，温柔地说：“以后我们要多联系，好吗？”
雅丽微微一笑，忙点点头。
（第二十集完）
未完待续
责任编辑：周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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