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情小说一千零一夜为什么大家看了都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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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PART8情于故人重

杜勒斯国际机场。

今天可能不是回国的好日子,盛可苡百无聊赖地坐在候机室想。

华盛顿的冬天永远不重样,清冷而雾茫茫。三年前她来的时候不太适应,加上昨夜一场大雪,现在城区大堵车。

打车去机场的路上,看到一堆已经形成冰锥子的雕像,边缘的触角戳着盛可苡的神经,令她莫名地眼皮直跳。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,她不出意外地得知行程延后。

候机室里有对貌似出来度假的小情侣,因为什么事拌嘴,女方是个混血儿,薄衣裹身,穿衣的品位倒不错,可嘴里中英文夹杂盛气凌人的劲儿实在让人讨厌,尤其她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大,还将话题上升到“爱不爱”的恶俗命题。

空乘小姐在众人不耐烦的目光中前去阻止:“不好意思,这位乘客,麻烦您小声一些,其他乘客要休息。”

她恰好撞在枪口上,不出意外地被对方质问飞机究竟要延迟多久:“何时起飞?你知道人的细胞在焦急的情绪下会死多少吗?我们选择这所谓的五星级航空公司不是为了听理由,请拿准点率出来说话。”

VIP厅的乘客形形色色,随便摆一个身份出来兴许空乘小姐都惹不起,因此,被轰成炮灰也大气不敢出,埋着头解释:“天气缘故,出于安全着想,我们……”

盛可苡表面上注意力集中在报纸上,到了后面干脆翻得稀里哗啦作响以表达不满,不甘寂寞的混血女生像没听见,继续夸夸其词。“什么都可以”的盛可苡终于不可以了,她偏过脸,用来装饰的粉色边框眼镜顺势往下滑到鼻翼,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,说:“就算通知立刻起飞,您那被杀死的脑细胞估计也保不住,要想一劳永逸、不焦躁,还是换个男朋友比较快。”

快到春节,回国团圆的华人比平常多,差点拍手叫好。空乘小姐则善意地冲她笑了笑,表示感谢,趁机溜回幕后。而她摆正头的一瞬,似乎对上了全程默不作声的男当事人的眼睛。

年轻男子着浅色毛衣,搭配毛呢小脚裤,鼻梁上架着的太阳眼镜像盛可苡那样略略下滑了一些,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,顺便扬了扬手机,提示注意看消息。

她将视线转到手机屏幕上,果然看到一条添加好友的通知,盛可苡本不想理,忽然听见那混血女生正用特别地道的英文讥讽自己,于是想要点拒绝的手移动到“接受”二字。

果不其然,一条好友添加令这对情侣的争执加剧。三分钟后,夹杂的怨愤声里跳出一声响亮的啪,清脆的巴掌声传到盛可苡的耳朵里,她的眼角飞闪过某女愤然离去的身影,航班也恰逢此刻提示登机。

由于飞机场大面积结冰,临时更换了登机口。等候机室的旅客登机完毕,广播通知还有一位乘客正在过急速安检,特殊情况特殊处理,全飞机上的人又多等了十五分钟。

这张机票临时买的,位置只剩下普通舱,盛可苡原本打算留在华盛顿,找份工作晚几年回国,至少证明自己离开盛家的荫蔽也能闯出一方小天地。盛维均的助理却打来越洋电话,医院。

盛可苡心里有数,住院都是托词,只为将她哄回滨城,慢慢接手集团。就医院,病情必定不严重,否则,这通电话打给她的就是程绪,毕竟盛家都习惯报喜不报忧,真报出来的,都是假的。

今日的她倒是特别不舒服。

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的缘故,刚来美国那段时间,盛可苡就开始生病,再也不是程绪嘴里的无敌铁金刚。这不,她昨夜只是忘了关好卧室的窗,早起就有喉咙痛和流涕的迹象。

来的路上,她顺道买了感冒药,刚上飞机便就着纯净水吞下了,现在有点昏昏欲睡,连安全带都是方才那位空乘小姐帮忙系上的,直到旁边的位置有人落座,传来清清楚楚的一声:“Hi。”

盛可苡掀开眼皮,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度闯入视线,正是添加她好友的青年男子。他的眼角仿佛天生上扬,严肃不起来。

“我是简思东。”

被搭讪的次数太多,盛可苡自带排斥气场:“我不过随便帮你一个忙,和拯救路边的阿猫阿狗没区别,还没到互报姓名的程度。”

这人既然敢当着女朋友的面添加她好友,必然是想不露痕迹地快速分手。但他连分手都要逼得女方提出来,简直比程绪还差劲啊!所以,她才转而接受申请,帮助那姑娘尽早离开渣男,只是当事人恐怕还不明白。

盛可苡的聪慧程度令简思东微微吃惊,他素来喜欢识时务的女孩。可大多姑娘刚开始懂分寸,到后期就胡搅蛮缠得令人不耐烦,刚刚那位就是典型代表。不过,他现在将自己VIP舱的位置换出来,并非为了盛可苡。

“你不用报家门,我知道,你叫可苡。”对方转了转手上的手机,从容地说道。

盛可苡蹙眉,努力回想了一番也没想起这个人的信息,他却忽然抬起胳膊,将手机屏幕对着她,上面正显示着她的一张合照。照片左边是她,右边是季温蕙。

三年前的圣诞夜,盛可苡记忆犹新。

她没等到能许愿的圣诞老人,还被江回冷漠地拒绝,佩戴多年的项链也失踪,最终独自从长街哭着跑回家。那日,不放心的季温蕙在凌晨给她打过一通电话,出国的念头也从那时在盛可苡的脑子里萌生。

逃。

就算到不了天涯海角,她至少不用再担心熙攘的人群中与那个人擦肩无言。

苦恋却不得所爱,盛可苡与季温蕙感同身受,两人几乎以落败残兵的姿态,一同踏上了异国的土地,并迅速地建立起革命友谊。偶尔科技小组在华盛顿有任务,季温蕙会主动要求参加,与盛可苡聚聚。国外的学校假期多,盛可苡熬不过的时刻,也飞去新墨西哥州找她,互相舔舐伤口,黑暗的时光总算找到一丝突破的缝隙……

“你认识她?”盛可苡满脸狐疑地问,隐约听到最后一名旅客上飞机的消息,然后舱门关闭,飞机滑轮在结了霜的地面上滚动,由慢到快,耳鸣加重后慢慢舒缓,提示她此刻已身在云端,离过往越来越近。

简思东无法习惯普通座位的狭窄空间,不安地动了动高大的身量,但注意力还是集中在照片上,指着季温蕙,笑容可掬地说:“想认识。”

他其实想说认识,但仅一面之缘。

去年女友生日,他刚追到对方,兴致盎然。开车路过商场时,他看见宣传化妆品的海报,当即想起女友喜欢搜罗限量版的口红,遂进了某品牌店挑选。

巧的是,那日季温蕙也刚到华盛顿,与盛可苡约在这家商场的咖啡店会面。她不过刚好走到门口,却被简思东一把拉住,笑比河清:“都是中国人,帮个忙呗。”

季温蕙不太懂化妆品,可天生皮肤好,富有弹性,还亮亮的。简思东却以为她化了不露痕迹的妆,猜想是个化妆高手,这才不耻下问。

“抱歉,我不是很了解这些东西……”

“没关系,你随便挑,总比我挑的好。”

于是,季温蕙站在柜台前,硬着头皮挑了一支外观最精致还带点少女心的,简思东开口道:“这个系列的都包起来吧。”旋即,他回头看向季温蕙,“Thanks。”

盛可苡的电话打来,说人已经到咖啡馆,季温蕙手忙脚乱地冲简思东点头示意,转身小跑着往外,差点忘记拿包。

事情到这里本应该结束,季温蕙在简思东那儿顶多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可爱的印象。

真正让他印象深刻的,是在他准备好生日蛋糕、甜言蜜语与精心挑选的限量版口红去献宝后,女友眼神复杂地瞧了他一眼:“这是……唇膏。”

……

什么?这年头居然还有女孩子分不清口红与唇膏?!

他再想起季温蕙站在化妆品柜台前拘谨的模样,看来,她说不懂,是真的不懂!

一时间,简思东想哭又想笑。就此,这段萍水相逢在他脑海中扎根,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加了盛可苡为好友,他竟有新发现。

当然,盛可苡没蠢到谁来打听季温蕙的消息都知无不言,干脆借着药性装傻,直接偏过头去靠着窗户假寐。

简思东预感到她是个难搞的角色,决定先退兵,等待时机。

这几日,不仅盛顿风饕雪虐,各地也遭逢百年难遇的恶劣天气,上天的脸色变幻不定,导致飞机行驶得不太稳定,频频遇到气流。所幸感冒药的副作用来得快,盛可苡真的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,半梦半醒间,足足睡了八个小时。

八个小时里,她还做了一个可怕的梦。

梦中,她也在乘坐飞机,机身突然大幅度倾斜了两下,行李撞得机舱哗哗作响。接着机舱内白炽灯大亮,人声鼎沸。不多一会儿,广播通知,遇见罕见的冰雹。

“请乘客放心,本次航空机师拥有特别多恶劣天气驾驶飞行的经验,也对穿越这次冰雹有信心……”

梦中的盛可苡几度想吐槽,对穿越冰雹有信心是什么鬼?正常逻辑不该是直接绕过冰雹区、迫降到最近的机场吗?!

正在安抚乘客的机务组人员大概特别了解机长,知道对方是个千年难遇的任性boy,当下脸色也难看至极,正想办法沟通。谁知机长干脆将广播切换到了自己的频道,浓浓的美腔流泻满舱,自认幽默地表达着“我们现在算一条船上的人,会开船的就我一个,你除了选择相信我,也只能选择相信我”的意思。

在场的乘客有许多领域的工作者,却没多少了解航空方面的。他们只能根据以往乘飞机的经验,听机长说能穿越,那就一定能穿越,立时讨论声小了一些,不想影响机长的发挥,唯独梦里的盛可苡头脑清明。

多年前,为了追江回,她曾拿出吃奶的力气普及重工和航天类科技知识,只为离江回更近一些。

如果记忆没出错,冰雹属于强对流天气,机控室自载的气象雷达能够提前检测,完全可以直接绕开,没必要冒险。偏偏这个机长的确有多次穿越冰雹的飞行经验,也自信地想给机务找点事做。

盛可苡着急,不赞同他用整架飞机上的人的生命做赌注,张嘴想说什么,却被灌进一口干燥的热风,喉咙特别不舒服。既然如此,她干脆就不说了,心想反正是一个梦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几个硬物连续砸中机身的声音惹得回音频频传来,舱内的人满脸惊惶,中英语言不断地交杂:“怎么还没穿过啊?是不是穿不过了,是不是骗我们啊!”回答大家的是一阵急速下降的失重感。

这次,盛可苡终于睁开眼,听见一片嘈杂声和愤怒声。

“天哪!”

“Mygod!”

……

原来,并非梦。

此刻飞机早已进入中国领空,距离目的地只有半个小时的航程,冰雹区域也正是滨城。昨夜一场飓风登陆,同时带来了一些不讨人喜欢的石子。

显然,主机师高估了自己对天气的判断力。

按照过往经验,冰雹面积和持续时间都没超过预期,可这次滨城的天空,不仅有黑云雷电助势,更有狂风袭来,越向前,石头不仅从头顶倾盆而下,还被游荡的飓风卷向机窗,一声接一声地响起啪的声音,企图将窗户震裂,破坏机翼的平衡。

当飞机开始剧烈晃动,就要翻转过来似的,盛可苡差点被斜飞出来的小行李砸到。

简思东眼明手快,一把抱住她的头,用胳膊替她挡开。随后,耳边响起的“怒吼”,将盛可苡彻底震醒。

有乘客害怕极了,解开安全带想去找机长要真实说法,人群不断躲让奔走间,不知哪位机师不小心打开了广播,叫了那么一声:“Captain!方向雷达与气象雷达同时出现了故障!”

然后,原先还幽默自信的主机师不再淡定了:“Damnit!”

后一秒,一排行李从行李架上全部砸到地面,机舱内迎来一声小孩的啼哭,像拉开了一道叫恐惧的阀门,众人不用再质疑,都反应过来即将发生什么,开始惊恐与尖叫。

盛可苡却傻了。

她整个人被简思东护着,身子摇摇晃晃的,视线模糊,披着薄毯、散着长发,看着晃动的一切,听着更加尖厉的呼喊,心里也曾生出一丝恐惧,后来,统统归于宁静。

有个人曾经说,思考五秒以上说出来的话,都是假话。那么濒死之际,思考五秒以后还想到的人,是真,还是假?

诚然,如果今天就要以这样的方式死去,盛可苡不是没有遗憾,却并不留恋。

纵观这短短一生,她真正喜欢的是计算机专业,却被迫学习金融管理继承家业。她想过放肆,可盛维钧膝下除了她,已无人。她也想母亲陪伴在旁,度过懵懂青涩的悠悠时光,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亲埋入黑暗里。

年少时期,她还朦朦胧胧地喜欢过一个人,他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践踏她的真心。

后来,她真真切切地爱上一个男子。

这个男子,心里却始终只有别人。

于是,那日,慌慌忙忙间,盛可苡冷静地闭了眼,成熟得不像年仅二十三岁的姑娘。闭眼时,她在心里与上帝打了一个赌,赌天命,是要她死去,还是活下来。

如果死去,她下辈子一定要任性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,只要自己高兴。

如果活着……

盛可苡发着呆,眼里的白炽灯光像刷了荧光漆,亮得不同寻常。

突然,前方商务舱传来特别大的动静,吵闹间似乎有谁不顾阻拦地闯进了机长室。

生死面前,机务组的成员此时已顾不得其他,被一把推搡到后方,竟也没再去阻拦。片刻后,那人的声音透过广播传来,满含冷静与克制:“Letmetakecontrol。”

由我掌控。

倏地,盛可苡的长睫毛闪了闪,忽然预感自己与上帝打的那个赌,自己会赢。

“实时新闻。今晨,一架搭载三百二十七人的客机,从华盛顿起飞至我国滨城领空,遭遇罕见的冰雹袭击。驾驶舱的挡风玻璃被砸裂,机头几近面目全非,机长的冲动决定几乎要让三百二十七名乘客与机组人员全部丧生。关键时刻,某神秘旅客闯进驾驶舱,凭借大胆操作带领三百二十七名乘客成功着陆……”

冰雹天气,天地如同被战斗机俯冲扫射一般处处是窟窿,要在三千多米的高空,没有方向雷达也看不清眼前局势的情况下着陆,三百二十多个人的内心都是崩溃的。即便沉着如盛可苡,到最后的俯冲阶段,她的内心也是崩溃的。

盲降的难度性太高,如若不是完全熟悉飞机组成部件、熟悉各航空所属领域,以及惊人的勇气,根本做不到。

就像航班主机师也有十几年的飞行经验,可他没勇气带领三百二十七个人包括他自己,进行一场无法预知后果的下坠。于是,他全程只能尽量躲避冰雹袭击,不料,冰雹越来越密集,几乎避无可避。

但当声音传出那刻,盛可苡就是有预感,所有人都能活下来。

十点四十分,滨城国际机场内,烟尘与冰屑飞扬四起,一地支离破碎的、硬邦邦的金属材质。眼见着地,旅客疯了似的朝外涌,压根没心情窥探救他们性命的英雄究竟是谁,唯独盛可苡诡异地想知道。

偏偏简思东不明所以,扯着她的胳膊跟着人群往外跑,彻底终结这场惊悚之旅。

“我俩也算同生共死过了,难道你还不能告诉我她的名字?”事后,简思东追问。

盛可苡眼角余光看到男子胳膊肘处变得乌青的一块,当下也有些过意不去,思虑片刻,还是说了:“温蕙。”她依旧有所保留,没道姓。

两人在运送带附近拿了行李,简思东继续缠着她:“那她的电话可以留给我吗?”

盛可苡果断地摇头:“我不想下次在机场碰见你甩我朋友,liketoday。”

简思东觉得有意思,不罢休地阔步向前,肆无忌惮地拉住盛可苡的手腕向后扯:“微博账号总能留一个吧?QQ?校内网?喂?”

盛可苡重心后移,差点往后倒进简思东的怀里,恍然瞥见人群里有道挺拔的身姿,她的心一惊,再想定睛细看,对方已经闪身进了电梯,电梯徐徐往下。

怎么可能这么邪门,她失神地想。

飞机落地,冰雹也有意识般停了。

滨城刚交通戒严过,现在戒严令解除,车辆川流不息。盛家的司机被堵在来时的路上,看这盛况两个小时也到不了。于是,简思东嘴上说要送盛可苡回家,实为打探季温蕙的信息,最后送她回到家,信息没拿到,彻底自认倒霉。

他其实很少对谁服气,毕竟很多华人听到他简家二少的名字,都是眼巴巴地凑上前来献殷勤,盛可苡倒好,自己献殷勤反被她无视。要不是他率先遇见了季温蕙,兴许会与她有段故事。

“唉,出师不利。”盛家门前,青年扬长而去时感慨道。

盛可苡好笑地目送他离开,回头看着被洁白的冰霜覆盖的盛家园子,心里悲喜交加。

她终于回来了。

医院看望盛维钧,果然他只是有点血压之类的小毛病。

当过兵、上过训练场的人,身子哪有这么虚弱,盛维钧却趁机要她休息两日便去鼎盛集团报到:“先花一周看完近年的报表,了解鼎盛的财务状况。”

结果,他说这,盛可苡讲那,亲昵地偎过去:“爸,我带回一盒顶级雪顶含翠,您最喜欢的茶,回家后,我给您泡着喝。”

盛维钧才不上当,故作严肃地用手朝她脑袋瓜一拍:“别和我打太极。看看老陈家,也就比我大个十来岁吧?人家孙女都十三岁了,还听说周末要到公司感受氛围!”

盛可苡习惯性地噘嘴:“那有什么了不起?我才不会让您孙女考虑挣钱这回事,她爷爷和她妈会挣够的。”

助理闻言忍俊不禁:“小姐一回来,董事长不用吃药,血压就下去了。”盛维钧瞪了他一眼,盛可苡却对他心存感激。

盛可苡回国,盛维钧这出戏自然不用继续演,当下便差人通知医生:“明日就出院。”了了心事、去机场扑了一场空的程绪给盛可苡打来电话约一起吃晚饭,说医院门口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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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绪很快就到了,他才换的新车,车子是内敛的银灰色,他将头发也剪得短短的,莫名有种干净老练的感觉,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的人设。

听说程家许多产业都交到了他的手上,他也策划过几个不错的CASE,但程氏的股价反跌不涨,归根结底在于企业制度老化,有人在其中捡西瓜又捡芝麻。他想推陈出新,可方案始终没通过董事会。一旦通过,程氏将是彻底洗牌的局面,风险太大,元老们耗不起,于是和他分成两派,令人头疼。

这些统统只是盛可苡听说的,见到程绪后,她才确定。这个当年践踏她真心的男孩,的确有长大的迹象。若不是手机接连响起,屏幕上女孩的名字都不尽相同的话,她几乎都要对他竖起大拇指了。

傍晚时分,天色已然暗下,盛可苡打开车门坐上去,一张姣好的面容在顶灯的辉映下发着光,程绪看了,却有些失望:“啧啧,好歹在美国待了三年,穿衣的品位和发型还是没改变,一点新鲜感都没有。”

“没改变就这样美,变了还要其他姑娘怎么活啊?”

程绪失笑:“嘁,尽长贫嘴的本事了。”

“不可能,这几年我还是比较注意保养的,没发现我的皮肤变成奶油色了吗?”说着,盛可苡从副驾驶座凑过去,差点和不经意间转头的程绪的脸撞到一起,立时气氛有些尴尬。

盛可苡突然又想起那个圣诞夜,季温蕙一字一字地表达着程绪对她的特别。正因如此,盛可苡去了美国后才鲜少主动联系他。因为有的感觉,她无法再正视。

对待程绪这个问题上,盛可苡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。

她偶尔能察觉到程绪对自己的特别,却怕再多心,和当年那样又摔个跟头,就真没办法爬起来了,于是,走哪儿都刻意强调与程绪是哥们关系,直到江回出现。

他像一柄破空而出的利剑,从她没有防备的方向杀过来,等她想反抗,已然一剑穿心。她记得,剑锋是怎样贴着活生生的皮肉一寸寸地往里走,时至今日,也没办法忘怀。

走在时尚前沿的滨城,增加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新店。

程绪带盛可苡去其中一家重庆麻辣火锅吃饭。硕大一口锅,一张圆桌,可让三十人同时用餐,每周还会定时举行“吃货大赛”,颇受年轻人的喜爱,尤其隆冬腊月里。

吃完饭出餐馆,盛可苡撑得快不行,而纵观整个滨城,才刚开始热闹起来。

中途程绪接了个电话,像是下属打来的,商量某合约的细则。他眼睛微眯,字字句句不留情面的样子让盛可苡咂舌。她忽然发现,自己已渐渐看不透他了。

回家的路上,经过著名的二十四小时展览楼,里面灯火通明,外间也被精心布置过了,看起来比以往还要大气惹眼。盛可苡不经意地瞧了一眼,发现展览楼的墙上赫然显示今日展览画作的作者是顾青子。

接着,急速飞驰的车,被她叫停。他们下了车,走了进去。

顾青子在艺术这方面很有天赋,当年去法国主修油画深受老师喜爱和举荐,早已在巴黎开过大大小小很多画展,在业内小有名气。

据称她当年随导师回国了三个月,之后又回到巴黎继续学业。毕业后,导师希望她留校做助教,并推荐她去巴黎有名的画廊做鉴画师,她却拒绝,毅然决然地回到这里,拉投资找赞助,开了属于自己的画廊。

从贫困家庭出来的女孩子,能打拼到这地步已很不容易,其中多少辛酸不为人知。所以,抛去江回这层关系,盛可苡对顾青子,至少是欣赏的。

顾青子的油画呈多样性,有风景写意,有动物写生,有或恢宏或诗意的建筑,也有人物肖像。

她的人物肖像画很特别,主角统统是一个男孩。她从不画他的正脸,只画不到三分之一的侧脸。可这个人,盛可苡太熟悉了,无论她怎么努力想要忘记,也总能在梦里遇见。

其中有一幅画的背景是海边,海的颜色却是灰色的,卷起来的波浪还泛着银光。男子立在礁石上眺望,孤独的影子落在水波中隐约不见了。而那被他眺望的远方地平线,却像是刚迎来日出,彻彻底底地亮起来,火红滚烫。

看见它,盛可苡仿佛能感受到顾青子在面对这个人时的无助和绝望。因为三年前,盛可苡就是带着这样的绝望,远走他乡。

她亦不知,五步之遥,程绪是用怎样绝望的目光,注视着她的背影。

她突然转过身来,他看着她俏皮的神情变得沉寂、疏冷,看她一触碰到那个人就暗暗慌张。他年少轻狂时的一步错,到如今,便是步步都错了,满盘皆输。

“替我包起来吧。”

良久,盛可苡克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,侧脸对导购员说。

展览馆内有“青画廊”的员工,负责接待游客和售卖事宜。接待盛可苡的这个导购员像新来的,鲜少遇见这么洒脱的买主,一时有些慌,抬胳膊的动作过大,将价格标签都扫到地上,赶忙拾起快速地瞥了一眼,回复道:“啊、哦!您好,请随我来。”

刷卡签字时,盛可苡想了想,龙飞凤舞地签下程绪的名字,回头捕捉到程绪脸上的一丝清寂,仔细瞧却又不见了,换上与如今的外表不符的吊儿郎当的样子:“哟,你这笔迹还真和我的有几分相似。”

废话,当年少不更事,她还偷偷帮他写过好多次作业,如今想来,只剩莞尔。

盛可苡与程绪前脚离开展览馆,后脚顾碧薇就到了。她随手一招,前来答应的正是方才招呼盛可苡的那位新员工:“顾总监好。”

顾碧薇对营销这块有点见解,被姐姐顾青子拉进自己的画廊担任总监一职,虽然年纪轻轻,花招倒是百出,展览馆的使用权就是她出面谈下来的。她说:“放这儿的画哪去了?”她眼尖,立时发现不对劲。

“啊,刚才有位顾客将它买走了。”

“买走了?”顾碧薇眉一蹙,开始不耐烦,口气严肃地道,“新来的吧?没人告诉你这幅画只展不卖吗?”女员工的脸色更加忐忑:“总监,我上周才入职,很多事不清楚,抱歉!我现在就去追买主拿回来!”

年轻女孩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向门口跑去,企图拦下盛可苡,却急得差点扭了脚,结果又被叫回去:“算了!你把单子详情拿给我。”单子上面有买家的联系方式和签名。

顾碧薇对这幅画没什么特殊感情。

多年过去,她对江回的那点觊觎之心,早就随着时光消磨得所剩无几。并且,论识时务,她比顾青子有过之无不及。连顾青子都难以搞定的对象,更不用说她,她何必自讨没趣。当年她处处与盛可苡作对,更多的是为顾青子抱不平。

可没办法,她的亲姐,始终过不了这一关。

“程绪?”

念出这两个字,顾碧薇隐隐觉得耳熟,一时还没能将程绪的面孔对号入座。她按照留下的号码拨电话过去,盛可苡还在程绪的车上,比了个要他别出卖自己的手势,他应付的话随口就来。

“是我,画在这儿。已经上高速公路了,改天吧。”

他三言两语解决麻烦,盛可苡终于竖起大拇指:“本事见长。”

程绪笑了,结了霜的霓虹打在棱角分明的面孔上,异样迷人,眼里却是荒凉,心想,如果我真有本事,何以现在你手边放着的,是他?

在华盛顿求学的日子没国内那样清闲,盛可苡在家休息了两日,特别不习惯慢节奏的生活,还是乖乖地去鼎盛集团报到了。

不料,刚去没多久,鼎盛集团就被曝出前所未有的巨大丑闻,正是“卖地门”。

多年前,鼎盛集团将属于集团的一块边陲之地,卖给了一家名为HA+的外资企业。

当时便有人曝出,这家名为HA+的公司,注册资金来源M国,注册地却在H国。加之其在华的业务并不多,背景神神秘秘的,实在很难不惹人遐想。于是,有行家分析,HA+在华的第一个大动作便是买下边陲之地,不建立工厂,又没有任何商投的迹象,那便可能有政治用途,否则,何必躲躲闪闪?

但传言只是传言,本就不新鲜。可鼎盛集团的公关和法务团队并非吃素的,两部门联合就外界捕风捉影的言论做了个汇总,挑了些领头羊似的人物说要起诉,再加上煽情引导性公关,渐渐地删帖的删帖,闭嘴的闭嘴,风言风语总算少了很多。

时过境迁,这件事重新被媒体炒出来,只因当初的风言风语,今日成了真。

“HA+对外公开,与H国达成初步协议,将转让这块荒芜之地。”

这片土地看似荒芜,实则与我国重要军事基地相距不远,而H国要这块地的用意,昭然若揭。若H国在此处建立高频基站,那我国大量的军事机密外泄必成定局。于是,鼎盛集团卖国贼的帽子,被彻底扣下,一时间风风雨雨。

为安抚民心,素有“国之重器”之称的副部军工集团电科院,也同时召开了记者会,公开表示将尽快派人与“卖地门”的源头鼎盛集团接洽,并合理地介入。此外,还有刚升任的电科院主管进行霸气地发表宣言:“即便无力回天,他们基站也尽管建,干扰不了的话,算我输。”男子一脸严肃,目光炯炯,加之清俊的外表,令无数女青年疯狂追逐。

盛可苡隔着电脑屏幕看发布会,全程都感觉自己的眼睛在微微发抖。她甚至发现,即便抽身离开这座城三年,逃离他三年,可只要看这个人一眼,她便非死即伤。

江回除了是滨城新走马上任的院主管之一,还是滨城第三十九研究所科技部的领头者,更在电科院内部创造过不少奇迹。

最初,对他并不看好的蔡主任和其他同仁,现在统统对他的话忌惮三分。与鼎盛集团的负责人沟通的任务,自然也落到了他的头上。

得知电科院派来谈判的人是江回以后,盛可苡花了一个晚上研究他的这三年,获得了许多信息。

她像一只三年没有喝到水的鱼,好不容易在沙漠里找到一处水源,立马纵身跳下去想喝个饱,以至于喝得太急,被呛到。

“喀、喀。”

电脑桌前,屏幕的光反射到女孩略显潮红的小脸上,她的视线则落在一则社交客户端内容。

原微博由R国科技集团员工发布,控诉滨城电科院分部某人,抄袭了他一篇名为《轨道交通警用三维信息系统》的刊文。但其论述无事实依据,唯一的根据,不过是二人都以“轨道交通警用”这点做主题。然而,全篇对比下来,后者表述的重要零件和操作方向均与R国这位员工没有一点相同之处。仅仅因为主题一致,他便大踩对方,完全是占着茅坑,就不让别人拉屎。

这件事当时在国内应该引起过一阵小风波,因为连习惯置身事外的江回都出面声援了。

他没说孰是孰非,反而评论道:两人都抄了字典,鉴定完毕。

他表面上都踩,实则狠狠地讥讽了这R国员工蹭热度的行为,底下一片路人拍手叫好,导致正在喝水的盛可苡没忍住,呛到了,然后默默地腹诽:我去,能别这么犀利吗?这叫我怎么忘得掉?!

当然,“忘不了”这种丢人的念头,她只能私底下偷偷有,只敢夜深人静时对自己诚实。

瞧着屏幕上意气风发的男子,盛可苡握着水杯惆怅,堂姐盛杉适时打来电话,要她抽个时间出去聚聚。她立马应允,接着问道:“姐,明天有时间吗?陪我去逛逛街呗,我想买衣裳。”

她喜欢轻装简行,在华盛顿的衣服大多送给了邻居小姑娘,没带回国,眼前柜子里没一件拿得出手,应该是没一件符合她的心意,穿去与江回会面。

盛杉一颗玲珑心,听盛可苡说两句便明白其中深意,忍不住逗她:“当初信誓旦旦,学人家说什么“只愿山水不相逢”的是谁?”

盛可苡被她的话噎住,灵动的眼快速地眨了好几下:“你知道的,愿望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啊?再说,我并非还在意他什么,不过阔别多年,我难道不该拿出点淡定的气质,让他后悔错过我吗?!”

没有谁可以叫醒装睡的人,盛杉懒得和她争了:“明天下午两点,我家见。”

说完就要挂电话,盛可苡忽然想起什么:“哦,对了,三年前的圣诞节,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我?找出来,明天我正好带走。别以为我忘了,我可是豪门界的一股清流,锱铢必较。”

“……三年前的玩意儿,你确定还看得上吗?”

盛可苡得意地笑:“我什么都看得上。”

那边的人思虑半晌,说:“那就好。”

盛杉住在周家。

当年滨城无人不知的叶长公子传出要结婚的消息,闹了许久也没有结果,反倒是盛家与周家突破万难率先结成姻亲,盛杉也总算得偿所愿,嫁给了从一而终的挚爱——周印。

事实证明,那些曾经的磨难,是上帝给予他偏爱之人的消遣。而那些紧紧闭上的眼睛,不过是为了等到最恰当的时机睁开。

正因为有了这段锦绣前缘,盛可苡才有勇气、近乎寡廉鲜耻地追在江回的身后,只为他有一天能睁开眼,用利剑一样的目光,劈开阻挡她前行的黑暗。

可惜,她缺了盛杉的那么一点运气,没能等到。

翌日开车去周家的路上,遇到了一场冬雨,天气阴沉,雨丝无声地落在车窗上,化成美好的形状。

等红绿灯的间隙,盛可苡瞧着如蜘蛛网般纵横的水线发呆,忆起某个暴雨夜后,她与他肩并肩地走楼梯,也是这般景致。剔透的世界里,她霸道地牵过他的手,男子温润的手掌脉络清晰。她抚着那些细细的线,心变得柔软极了。

忽然旁边有车鸣笛,惊醒盛可苡。她抬头才发现已经变为绿灯有一会儿了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,赶紧着急地踩了一脚油门。引擎轰隆响起时,她抽空打量了一下鸣笛的车辆,从玻璃外看不清里边的情况,只知道那是一辆白色奥迪车,车牌号XXX39。

感谢。

她率先冲出去,狡黠地冲后边闪了闪尾灯示意,特别显眼。

雨,依旧在下,渐渐模糊了每个人的视线。

盛可苡将车刚开进周家,就有用人撑了把伞候着。见雨不大,她干脆小跑着冲进缠缠绵绵的雨丝中,直抵主楼,接着噔噔地上楼,肆无忌惮地推开卧室的门。

里头的盛杉正在更衣,被盛可苡吓了一跳。眼里的女孩满脸、发顶与白皙的下巴上都是雨水,略显狼狈。

见是她,盛杉提起的一口气落下,随手从衣柜里拿出新的干毛巾和外套扔给她:“真以为自己是哪吒啊,水不怕火不怕。”母亲早逝的缘故,盛可苡自小与盛杉很亲近,尽管盛杉总是一针见血地戳穿她的伪装,可她就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。

“我才不想当哪吒,要当就当白骨精,全天下男人都爱我。”她一边换衣裳,一边口不择言地说着。

全身镜前的盛杉侧眼瞧她:“全天下?没记错的话,这天下里不包括一个叫孙悟空的吧。”

这次盛杉并非故意,却歪打正着地在盛可苡的心脏上扎了一针。她顿时难受得很,气得随便裹了件外套从床边跳起,摊手向前平移:“我的礼物呢?礼物!礼物!”

嚷嚷声近在耳边,盛杉下意识地远离,指了指外面:“礼物在楼下。”

她一说完,盛可苡便迫不及待地要拖着她去找出来,忽然院子里又传来一阵轿车的轰鸣声,虽然不算大,但寂静的院子里还是显得突兀。

“姐夫回来了?”

盛杉被盛可苡拖着,随口说了一个“嗯”字,盛可苡一边扯着盛杉往楼梯口走,一边说:“我听说他今天要代表慎周参加市政厅的招标会啊?这种场合结束了,他就该喝酒应酬,不到凌晨居然能回家?他这么快回来,该不是怕我再拐你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吧……”

十八岁那年,她硬拉着盛杉去逛滨城最热闹的俱乐部,结果被一伙小有所成的中年男人盯上,差点没走掉,幸亏俱乐部的老板与周印是朋友,及时插手并通知了对方。

这厢,周家里,盛可苡话刚说完,便听见有人在上楼梯,还伴随着与谁交谈的声音,说明不止一人。

盛可苡松开盛杉,行到楼梯转角处想探个究竟,眨眼便见一身暗蓝色呢子大衣闯入眼。

被这身衣裳裹着的人,侧脸过于消瘦,却五官精致,一张天赐的俊脸像玉石一般金贵、清高。

只需那么一眼,盛可苡轻盈的步子顿时被吓得乱了节奏。她几近趔趄着、连滚带爬地转过身,拉起盛杉就开跑,方向是刚才的卧室,仿佛身后有魑魅魍魉在追赶。

砰的一声过后,盛可苡条件反射地反锁了门,深呼吸了好几次,才道:“这、这……他怎么在你家?我出现幻觉了吗!”

盛杉对于她的反应丝毫不惊讶,饶有兴趣地抄着手,优哉游哉地坐在榻榻米上:“不是你硬要礼物的吗?你言辞恳切地对我说——姐,我看得上。喏,‘礼物’就在门外,还不去拿。”

盛可苡反复深呼吸,刨根问底下才得知,盛杉说要送她的礼物,就是江回。

当年恰逢周印与叶家长公子共同建立的公司“慎周”转型,往现代工业与科技方向发展,遂聘请了江回做技术顾问,盛杉倾情推荐的。她本来是想帮盛可苡一把,为她找一万个理由出现在江回的方圆十里之内,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。

哪知楼台刚建好,盛杉还没来得及通知她这个消息,她便招呼也不打一个,伤心欲绝地飞去华盛顿。后来盛杉也就没再注意江回这个人,倒是心高气傲的周印回来夸奖对方,说他大有作为,这才互相熟悉起来。

“那我回国后,你也没向我透露半点消息!”盛可苡很震惊,一半惊讶、一半慌张,扬声质问。

盛杉躺在榻榻米上,仪态慵懒:“我试过的啊,你忘了?你回国的前一天,我在MSN上对你提起过江回,你怎么回答我的——”盛杉清了清嗓子,学她傲娇的样子,说道,“姐,你不提这两个字,我都快忘记他是谁了。你知道现在多少人等着我垂青吗?你说我当初怎么想的,偏偏喜欢他这种不解风情的人,估计当年脑子不太好使……”

盛可苡崩溃地打断盛杉的话:“对,我当年脑子的确不太好使才喜欢他,但这并不妨碍你告诉我他在姐夫的公司兼职啊!低头不见,抬头见,总要给我点心理准备。你妹妹心脏不太好,真的。”

万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女孩脸色绯红,外面又传来谈话声。

这次说话的人是江回,她一听,就知道他似乎是来拿资料的,拿到了,就要离开,最后还问及盛杉。周印说盛杉在房间里,接着卧室门被叩响,盛可苡瘦削的肩膀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,像突然被踩到痛处。

“我走了。”猝不及防的一声告别,也不知究竟是对谁说的,总之,声音很轻,亦很镇定,传到盛可苡的耳朵里却振聋发聩,整个世界嗡嗡地响。

片刻后,盛杉走到门边应声:“嗯,路上小心。”

当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,盛杉回头瞧盛可苡,见她一副几乎要窒息的模样。盛杉装作没看见,径直去卧室洗手间,再出来,发现小姑娘正从窗口往下望,偷偷看那人走远的背影。

白色,奥迪,XXX39?

想起来时路上的那一声鸣笛提醒,盛可苡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,沉浸在无数臆测中,自然没注意到盛杉的微表情实在有趣。

这傻孩子,如果忘记一个人是这般模样,那记得的时候,该是如何震天动地?她曾经也骗过自己,“周印”二字,平生都不再记起,然而,她没能骗上一辈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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