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带鱼

女孩离开时把热带鱼还给了男孩，男孩攥着充满空气的塑料袋，推着单车回到了住处。女孩也送过男孩许多植物盆栽，阳台上摆满了别致的多肉花盆，只是他不会料理，只剩下冷清的枝丫，就像建筑工地上暴露在水泥外的钢筋。男孩开始犯难，该把鱼缸放置在哪呢？餐桌上，飞溅的菜汤会不会撒入鱼缸；电视机上，跳闪的荧光会不会使鱼不安；鞋柜上，粗心的朋友会不会把它打翻……最后他把鱼缸放在了书桌上。

他打开电脑，搜索“如何养好热带鱼”，惊奇地发现有网友把一条观赏鱼养了八年，据说换算成人类的年龄，这条鱼已经岁了。他关了电脑，用水笔敲敲鱼缸，“你今年几岁了？”受惊的热带鱼来回游动，倒映在水面的浮光一尾尾落在男孩的脸上，就像女孩的头发扫过他的脸颊。男孩白天在广告公司上班，晚上回到住处，每晚都趴在鱼缸前一遍遍翻着女孩的朋友圈，对话窗点开又关闭，话题编辑了又删除，可是连晚安也说不出口，把手里的鱼食碾碎洒在水面上，看着鱼儿一点点吃尽。一周后热带鱼长大了，他把鱼挪到脸盆里，放在床边，闭眼前的晚安和睁眼后的早安，成了鱼和男孩的日常。他总会忙碌得忘记吃饭，但是每晚都会记得喂鱼，总是一手把鱼食均匀地洒在水面上，一手慢慢的滑动着和女孩的聊天记录。

一个月后，脸盆也装不下热带鱼了，男孩只能把鱼养在浴缸里。奇怪的是它的食量一点也没变。又过了一个月，热带鱼已经大到放不下浴缸了，他偷偷地把它放到了小区隔壁游泳馆的泳池里，依旧每天来喂养它，敲敲水面，鱼儿就会从深水区游来。有一天男孩打开女孩的朋友圈，看见一张她和其他男孩的合影，笑得很开心。他把手机揣回裤兜，微笑着叹口气，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言不发。男孩开始越来越忙，有时回到家已是深夜，喂鱼得习惯从一天一次变成三天一次，接着一周一次，到后来就半月一次。每次去游泳馆，热带鱼都在变小，他开始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它，终于有一天它变成原来的大小，男孩对着它说，我明天就来接你回家。第二天，男孩来到游泳馆，可是不论他如何拍打水面，热带鱼再也没有出现……热带鱼去哪了？它没有消失，只是变小了，小得可以从泳池的换水口游出去，游到海里去了。

或者，游到了更远的地方……